邀月共饮

2017级 　宋 歌

 

江心一星泊舟，载月若有白霜覆篷。

两岸苍山森然，积石穹岩，状如离立，突兀凌霄。时视之，只觉云荡胸中，好不畅快。

青冥重云皆化缭绕烟雾，江上盈雾邈邈。水如镜，月如镜，两相照如若天水颠倒，身在玉蟾宫。

我乃青蓬剑，以酒为伴，以剑为生。李太白曾带我游历九州，品天下佳酿。时过境迁，太白早已归天。我却在梦镜之间停驻流连。今夜泊舟江上，自饮自娱。

波漾轻舟，舟心一案，案上两盏，案下一坛。我独坐舟心，翘一足搭膝上懒懒支肘撑颔。早春夜里，江风习习冷身骨，正当借那琼浆液暖心神。指捻长筷轻敲杯沿叮当数声，随即响声笑：“浮生若梦，为欢几何！”

空空心案似有雾凝白影，散衣披发者抚掌大笑：“浮生若梦，为欢几何！”

我曾刃仇谁杀不平，锋刃所指尽是污吏悍匪刍狗。作侠客剑，随太白行各山游，入世尝乐，快意思仇。

太白应召入长安，御笔隶钦作翰林，宝马香车金樽美酒，一时风光无限。我栖居剑鞘再未见血色刀光，似同玉石香囊作饰身物。

至他入永王账下期作谢安，拔长剑轼胡虏叛卒，我方才渴饮恶人血污。却见他似云端跃鸿泥，长剑脱手当啷坠地，震我心魄荡痛。他浑浑噩噩而跪，颤手接过那一纸判诏。自此，他身负囚枷长流夜郎，我作罪人剑，委居霜筐随行。雨水侵入鞘中锈我刃，锋芒化钝。

待长眠尽时再见天光，他已顺发皆白面容憔悴，枯黄面上，却有狂喜明光，抚鞘喃喃似痴似狂：“大赦了……大赦了！”

剑身锈蚀由他亲手磨去，我便再作吹毛断发铮铮刃系他身。

其手是当涂江上醉饮，醺醺垂手捉月。

眠江底。

倏有寒风料峭吹卷雾消，对案人影形散如烟，又余我一人当案斟杯满，盏中绰绰盈天光。醉彻踉跄立舟头，举杯向月，扬臂饮尽盏中酒，须臾后步踏舟边辙力自坠，碎江心银盘粼粼影。

拥身寒水似旧识，盈天江月若相似。

任寒冷江水涌灌覆顶，鼓荡衣袍，醉眼仍有几分清明明光，举空空杯向月似迎天人，大笑：

“我——邀月共饮！李太白，可敢一醉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