幻术里的真相

2017级   白夜楠

 

雨果笔下有言：“让你绝望的是人心，给人无限希望的也是人心，光明与黑暗交织着，这就是我们深感无奈却又万般流恋的人世间。”

陈凯歌的电影往往会让抱着浅层娱乐心理的观众“看不懂”，但换句话说也确实有超越电影本身的现实意义。

白居易、空海、白龙、丹龙、杨玉环分别是五个故事的主角，白居易完成《长恨歌》的故事，空海寻求无上密的故事，白龙为贵妃复仇的故事，丹龙为自己赎罪的故事和真正的杨玉环被发现的故事。五个故事在电影中交叉着进行，故事的结局也在片中做了清晰的交待。

先来说说“幻术”和“无上密”。或许许多观众直到最后也没能明白空海要找的无上密是什么。其实它就是人在生活中遇到幻术时应有的态度，而幻术就是谎言与真相交织着的事实。空海最先发现丹龙扮的瓜翁的“幻术”，瓜无端地从瓜藤上长出来，白居易在拿着瓜时它变成了一截鱼头，而当他把其丢掉时，鱼头又变成了货真价实的西瓜。空海十分诧异，由此可以看出他对待幻术的态度：具有怀疑精神，认为“史书也可能是假的”，但却不知道“幻术中也有真相”。相比白居易，十分单纯地认为看到的就是真相，相信史书中玄宗与杨玉环爱情的记载，当白龙引导他和空海发现杨玉环的死亡骗局时，他完全无法接受，情绪失控痛哭着对空海喊出“你不能懂我在墨冻天里跪求一字的艰辛，你可以说他们的爱情是假的，但你不能说我的长恨歌是假的”。这与空海平静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但这都不是对待幻术的最高境界。

杨玉环是整部影片中第一个参透“无上密”的人。她曾以为李白的《清平调》是为她而作，但当放浪形骸的李白告诉她“云想衣裳花想容，春风拂槛露华浓”的绝句只是自己想象世界最美的女子的容貌而描绘时，她冷静而温雅的笑容始终没有褪却，还由衷赞叹“大唐有你才是真的了不起”。她曾以为阿部爱她，但当发现阿部的爱怯懦隐忍，止于眼神，以至于最终也没有救她时，她依然盈盈笑意对阿部道：“我很满足”。她曾以为那个许诺和她“在天愿作比翼鸟，在地愿为连理枝”的四经天子能真的陪她白头到老，但当马嵬坡下玄宗为自保而与众人合谋一出死亡骗局时，贵妃固然失望，最后却仍然“惟将旧物表深情，钿合金钗寄将去”。这些谎言无疑是“幻术”，事实总是真假参半，贵妃之所以“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”，就是指她对待幻术的态度：接纳现实中虚假的部分，同时用力珍惜其中所蕴含的真情和美好。这就是空海孜孜以求的“无上密”。

白龙的态度正好是杨玉环的反面。他对杨玉环的爱简单而纯真，与玄宗爱里的虚伪形成对比。得知自己被骗后，接受了残酷的真相，但转而无比愤恨这个冷漠、无情、虚伪的世界，决心报复世间。影片结尾，白龙说：“我不在那个身体里已经很久了。”空海说：“杨玉环不在那个身体里也已经很久了。”这使白龙醒悟，为一副躯体报复世间没有意义，贵妃已经死了，可他对贵妃的爱却能永远存在。他终于放下执念，参透了“无上密”。

最后，空海也明白了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为何能在惊涛骇浪面前如此平静，“孩子睡着就好了”，妇人在残酷而无情的世界里轻轻搂住心里全部的美好，用力去爱护它、珍惜它，所以能用最平和的心态去面对风雨。空海找到了无上密，当他问白居易“你的《长恨歌》怎么办”，白居易回答“一字不改，诗是假的，可情是真的”，可见他也参透了无上密。至此，所有的谜底被揭开，真实的杨玉环终于被发现，她不仅仅是一个美丽的躯壳，她优雅大气的风韵、坦率沉静的风度，是盛唐的象征，更是每个人在面对真相中谎言时应有的态度。这样的杨贵妃在《长恨歌》里永远活着。